循迹 · 用文化给生活另一种可能

主讲：赛艇队长

前面的文章，我们讲过关东军里的白俄，文中提到他们去关东军之前，在中国东北军阀手底下做过事儿。

在1920年代的中国，军阀混战，这些流亡的白俄被东北军阀收编，反而成了他们手底下特别重要的战斗力，他们在中国十几年，都发生过什么事？今天，我们就来聊聊这支被东北军阀收编的白俄武装。

1920年代，对于中国大大小小的军阀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人和枪。一句话，管他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能打仗就行。

1922年，张作霖的奉军与直系军阀大战，奉军战败退出山海关。张作霖不甘失败，回到东北舔伤口，整军经武，伺机卷土重来。就在这时，恶心事来了。眼瞅着奉军势衰，曾经的奉军手下败将高士傧联合卢永贵在吉林、黑龙江绥芬河一带招兵买马，组成多达两万余人讨逆军，要和张作霖一较高下。

◇ 张宗昌（1881年2月13日-1932年9月3日），字效坤，山东省掖县（今山东莱州）人。奉系军阀头目之一，长期盘踞山东。

此时元气大伤的张大帅已经无力讨伐，不过张大帅想到了一个人——张宗昌。前不久他派张宗昌突袭山东，结果大败亏输。这次高士傧聚众造反，你张宗昌正好将功折罪。

可是，张大帅只给张宗昌一营宪兵百余人，两百多条枪。拿这点人去碰高士傧两万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思来想去，张宗昌开始招兵，什么条件都没有，只要是男的就要，素质奇差不要紧，规模上有得瞧就行。随后，张宗昌贿赂了吴俊升，要来了近千条枪，数十门炮。

有人有枪有炮，那就开干吧！张宗昌在讨逆军的军列必经之处埋伏，待军列进入埋伏圈，旋即命令炮兵瞄准开炮，一炮过后，本事流民土匪组成的讨逆军顿时慌了阵脚，此时张宗昌不慌不忙的用家乡话高喊：“我是张宗昌！山东人不打山东人！”讨逆军中大部分是山东人，他们一听张宗昌是老乡，直接选择倒戈投降。

张作霖大喜过望，提拔张宗昌为混成旅旅长，镇守使。

张宗昌虽然当了旅长，但是他这个旅，可谓是官比兵多，兵比枪多，枪比子弹多，就收编了几个土匪。他深知“有了人、枪便有了一切”，于是便在自己的辖区内大肆扩军招兵。

◇ 格里戈里·米哈伊洛维奇·谢苗诺夫（1890年9月25日－1946年8月30日），1917年至1920年间贝加尔湖地区白俄领袖

这时候，天上掉馅饼了。俄国闹了革命，有一支一万多人的白俄军队被苏俄红军打败，在首领谢苗诺夫的带领下逃窜到东北地区，走投无路，他们听说张宗昌招兵，便来投奔。见了张宗昌，他说，自己的部队与红军转战日久，疲惫不堪，如今无饷无粮，走投无路，“务请收留，当效犬马之劳。”

老张才不管红军白军，中国人还是老毛子，欣喜的收编了这些白俄散兵，除了对自愿退伍的人分发遣散费用外，其余五千人都被张宗昌纳入部下，并得到步枪6000多支，机枪、大炮、弹药若干。

对这些留下的的白俄兵，张宗昌对他们特别优待，军饷是中国士兵的两倍多，且从不拖欠，这对于中国士兵来说可谓天方夜谭，平时还有黄油伏特加供应着。这帮老毛子也够仗义，给张宗昌当仪仗兵充当门面。有人问一个白俄军官你爸爸是谁，他脱口而出张宗昌，可见他们对老张极为效忠。

◇ 第二次直奉大战期间的奉军第六十五师白俄官兵

◇ 在装甲列车上的白俄军

◇ 流亡白俄在中国主要有三个聚居地：哈尔滨、上海、天津。1934年，日军在天津租界内建立了所谓的“极东学院”，专门为这些流亡白俄训练军官人才。图为受训的白俄军官。

这帮毛子不仅猛，还带来了先进技术，那就是在俄罗斯内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装甲列车。张宗昌利用这些毛子编成了骑兵部队、炮兵部队、铁甲车队，还有军械专家，后来还组建了工兵部队，工兵可是在中国各军阀部队中极为罕见的。

白俄军团由涅卡耶夫将军指挥，张宗昌聘请谢苗诺夫为自己的高参。

1924年第二次直奉大战爆发，张作霖挥师南下，张宗昌和他的白俄军团充当急先锋。奉军在进攻山海关时久攻不下，张宗昌派出了白俄军团从侧翼猛攻直军阵地。直军士兵看到这些人高马大，提着酒瓶子打仗的老毛子，各个目瞪口呆，自乱阵脚。

◇ 原沙俄步兵上校纳恰耶夫

◇ 全部由白俄官兵组成的奉军第六十五师

山海关攻克后，白俄军在长城前线用大炮轰开了长城要塞，助奉军一路打到北京城。白俄兵在长城会战中这么猛，但他们还有压箱底的黑科技没拿出来呢，这就是在苏俄内战中屡屡出镜的装甲列车。

张宗昌将长辛店的火车头和车皮改装成“长江”和“长城”装甲列车。并带着他们南下长江边抢地盘。当白俄军队到江苏时，江苏军队一看见个头高大的白俄军人，心里害怕，不战而退。随后，这支部队进入上海，如入无人之地。

这帮白俄兵杀红了眼，在战场上极其残暴，在后来的浙奉战争中，他们与孙传芳在安徽交战，白俄兵一手提白兰地酒瓶，一手提上了刺刀的步枪，一边狂饮，一边冲杀，赤膊上阵。凶残成性的白俄兵，对被俘孙传芳军，先割去鼻子，再挖去眼睛，又掏出心肝，最后再补上一枪。而且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么一搞，他们引起内外公愤，声名狼藉，失去了民心。

而且，白俄兵也不是不可战胜，他们之前所向无敌，很大程度上和黑科技装甲列车有关，不过孙传芳很快找到了克制的办法，那就是地雷。装甲列车触发地雷后虽不致命，但常被炸得失去动力，如同瓮中之鳖一般。

◇ 图中2为投靠张宗昌的白俄军，中间为冯玉祥部士兵，他们身后为装甲列车

◇ 配备中俄混编车组的装甲列车

◇ 白俄士兵在装甲列车上操纵的FK96（德制）77 毫米或38 式75 毫米炮

就这样装甲列车队被南军大败于符离集，张宗昌逃回山东。而且后来的北伐战争中，奉军丢失大量地盘，对于供养这些洋鬼子，张宗昌有点捉襟见肘。

但张宗昌不甘心失败，在山东继续收集白俄军人，同时大造装甲列车，以图东山再起。这么一来，苏联不干了，他们的驻华大使曾多次向北洋政府外交部提出抗议，说这支反苏的白军，不但助长了中国内乱，而且影响了中苏人民的友谊，请北洋政府饬令张宗昌，立即停止招募白军，并从速解除现有白俄部队武装，立即遣散。

老张非但将苏联的抗议置之不理，反而变本加厉的扩充白俄军，还搞起了产业，张宗昌自己当军长，那些白俄军将领当兵工厂厂长，皮革厂厂长。

不过，形势比人强，张宗昌还是败了。

1928年北伐军攻占济南，张宗昌兵败山东，仓促撤退，溃不成军。失去了自己的老巢，张宗昌无力再豢养这支白俄雇佣军，不得不予以遣散，任其自生自灭。

这支白俄军平时不但残害中国老百姓，而且也欺压张宗昌所部中国士兵，更加上他们过去待遇优厚，张部中国士兵早已因嫉生恨。所以在遣散之际，大量白俄士兵被中国士兵群殴打死。至此，白俄雇佣军结束了他们在中国大地上为非作歹的罪恶生涯。

那些活下来的白俄军人最后怎么样了呢？

◇ 1935满洲里的俄式店铺

◇ 1931年在哈尔滨开办的华梅西餐厅（原马尔斯茶食店），上世纪60年代中期一度改叫“反修饭店”

◇ 上世纪40年代，生活在上海的白俄妇女

他们多数被遣返回国，留在中国的大都穷困潦倒，有的在街头摆摊卖小吃。如今哈尔滨的许多俄餐店，起点就是他们开的小吃摊。值得一提的是，少数白俄军人还加入了国军，并带来了装甲列车（例如，参加过张宗昌的白俄军团，又投靠过傅作义，担任过蒋介石军事顾问，成为国军上校，中央炮兵学校校长的莫洛契科夫斯基，中国名“马来见”。一二八淞沪抗战爆发后，莫洛契科夫斯基率领由白俄组成的装甲车队支援十九路军作战。八一三淞沪会战爆发后，莫洛契科夫斯基再次率领铁甲车队上阵杀敌。此后，莫洛契科夫斯基与国军转战华中、华南等地长期抗战。1938年，莫洛契科夫斯基以外侨的身份潜入上海，为军统搜集情报。由于其特殊身份，他同时也成了中苏双料间谍。莫洛契科夫斯基与他的中国养女梁华密切配合，向重庆提供了大量日军编制、兵力部署情况。1941年10月26日早晨，在得知身份暴露后，莫洛契科夫斯基和养女梁华立刻烧毁了所有文件，两人相互对射自杀）。

◇ 左起第二人莫洛契科夫斯基

◇ 莫洛契科夫斯基和他的装甲列车兵团

◇ 1941年10月26日的申报《著名白俄军事家莫氏壮烈自杀 》

上世纪三十年代，他们曾用装甲列车两次保卫上海，这也算为他们在异国他乡犯下的罪行偿还一点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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