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错头巾就打死，伊斯兰女性的命不是命

┃一时强弱在于力

千秋胜负在于理

带错头巾就打死，

伊斯兰女性的命不是命

文：三喵先生 编：瑞秋的春天

前几天，伊朗一名22岁的女孩玛莎·阿米尼（Mahsa Amini ）因违反“头巾规定”而被道德警察逮捕后死亡。

◇ 玛莎生前照片

◇ 这事搞得这么大，背后肯定有美帝的黑手

此事发生后，伊朗国内当时就引起了抗议浪潮，示威的女性点燃自己的头巾，高呼政治口号，甚至伊朗政府中也有人同情这名女孩儿，有政府高官公然批评道德警察就是社会败类，而哈梅内伊的一名高级助手也去拜访女孩儿家人，表示国家一定为女孩儿讨回公道，这事情已经从单纯的个人悲剧变成了政治事件了。

◇ 勇敢的伊朗人

说到伊斯兰，特别是极端伊斯兰，我们总是想到他们怎么迫害女性的，比如让女人从头到脚都遮得严严实实，一夫多妻制，童婚等等，这些给人一种印象，就是伊斯兰教似乎从根源上就是要迫害女性。

其实，这还真不能这么说。伊斯兰教的圣训《古兰经》并没有对女性那么不友好，而后来伊斯兰世界的女性变成这样子，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歪嘴和尚念错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今天，就来聊聊这背后的故事。

伊斯兰国家女性的地位是被法律规定的，名义上讲，这些法律都来自《古兰经》，但《古兰经》不是法典。伊斯兰社会的法学家认为，只有真主能创造法律，人类无法创造法律，只能是从真主给出的“线索”中去发现属于穆斯林的法律，而《古兰经》则是最重要的“线索”。

◇ 《古兰经》书影

不过，《古兰经》文本相当复杂晦涩，一般的老百姓和贵族可能都弄不明白，所以，怎么解释《古兰经》，就得听伊斯兰学者的。当然，从有《古兰经》那会儿到现在，这些学者都是男性。男人解释《古兰经》，肯定向着自己，不会向着女人啊。久而久之，可能《古兰经》里一开始没有迫害女性的意思，被这些男性伊斯兰学者一解释，就变得对女性不友好了。

比如《古兰经》中有一段话说：“男人的权利，比女人高一级。真主是万能的，是至睿的。”这句话经常被人拿来当证据，以证明《古兰经》本质就是对女性不友好的。

其实，这条经文在谈论的不是普遍情况，而是“离婚” 这个具体的情景，男性的更高一级指他们并不需要其他机构的介入，便可以同自己的妻子离婚，而女性却需要其他人的介入，比如法官之类。这么看，就很难说《古兰经》歧视女性了。

◇ 图源于 肖芒：平等与平权：《古兰经》对女性的权益保障

在中世纪，女性离婚不自主，这搁哪儿都一样，比《古兰经》更歧视女性的多了去了，至少《古兰经》允许离婚，同时期咱们老祖宗玩儿的可是从一而终，贞节牌坊啥的，哪个不比《古兰经》说得更残酷呢？所以，至少《古兰经》可没有明着去虐待女性。

但这句话在后来，被伊斯兰神职人员用在各种场合，女性不管是做礼拜，受教育，还是结婚，找工作，都比男人低一级，还信誓旦旦地说，这就是《古兰经》说的，让广大教众对此深信不疑。久而久之，”女性比男性低一级“这句话，就成了广大穆斯林深信不疑的教条。

不过，伊斯兰世界虽然歧视女性，但其实他们也有自己的女权主义。

早在中世纪的时候，就有伊斯兰教的神学家主张，女性有能力达到和男性一样的精神境界。在18世纪，还有人积极奔走，主张提高伊斯兰世界里女性的识字率。当然，做这些事的也都是男性神学家。他们主张女性权利，也是声称自己是受了《古兰经》的启示。

◇ 卡西姆•艾敏（1863-1908）出身埃及贵族阶层，父亲曾在奥斯曼帝国担任省长，母亲为埃及近代领袖穆罕默德•阿里的后裔。卡西姆•艾敏自幼接受良好的教育，18岁赴法国蒙彼利埃大学公费留学，回国后历任法官、检察院检察长等职，还是开罗大学的创始人之一。1906年发表《新女性》，他在书中写道：“这就是我们所观察到的基本事实，历史经验可以为之作证：‘当女性地位低下时，整个民族也是衰弱而野蛮的；当女性地位上升时，则整个民族也会变得进步且文明。’”他在《女性的解放》中指出：“女性接受教育，首先应该是以她自己的存在为目的，而不是为了成为男性的财产——此人或许是一个未必适合她的终身伴侣。女性接受教育，应该以她作为一个完全的个体融入人类社会为目的，而不是作可以让男性随意塑造的质料。女性接受教育，应该使她能从自己身上找到她幸福或不幸的原因，而不是从别人身上。” 图为卡西姆•艾敏所著的《新女性》（左）和《女性的解放》（右）

19世纪，欧洲的启蒙运动思潮传遍世界，伊斯兰世界也大受影响。19世纪末，伊斯兰世界出现了第一位可以称得上是女权先驱的人，这是位男性法学家，名字叫做卡希姆·艾敏。1899年，艾敏发表了颇具前瞻性的《女性解放》一书。在书中，艾敏批评了当时伊斯兰社会所盛行的某些习俗，例如一夫多妻制、蒙面纱以及帷幕制度，也就是伊斯兰教的性别隔离。艾敏谴责这些习俗，认为这些习俗不仅和伊斯兰无关，也违反伊斯兰的精神。艾敏本人，不但被视作埃及“女权主义运动之父”，也被看作伊斯兰世界女权的象征。

当然，像艾敏这样的人，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伊斯兰世界并不是个例。

当时的伊斯兰世界总体来讲还是比较开放的，土耳其、伊朗的男男女女在1880年代就已经开始阅读欧洲的女性主义杂志了。他们还很热烈地讨论欧洲女性主义和伊斯兰女性主义的区别和联系，并且幻想着将来伊斯兰世界也可以做到男女平等。但是，应该看到，这些人努力是零散的，并没得到社会和统治者认同。而且，在伊斯兰世界，女性普遍不出去工作，所以女性解放就黑不提白不提了。

到了20世纪初，奥斯曼帝国没了，西方世界也受不了穆斯林对女性的态度。像一夫多妻和蒙面纱，这都是西方人眼里的糟粕，必须革除。西方人这么高傲，如此一来，伊斯兰社会的底层民众对西方价值观非常敌视，他们心想：“我们的老大都被你拆了，你们还在这指指点点，穆斯林不吃这一套！"。

这样的情绪也被很多伊斯兰宗教学者看在眼里，并加以利用。事情发展到后来，越是极端保守的伊斯兰教派，越是在底层民众中有市场，凡是西方赞同的，我们就一律反对，凡是西方反对的，我们就一律赞成。伊斯兰必须处处跟西方唱反调，否则就不是纯洁的安拉信徒。这部分内容，我们之前讲瓦哈比派和泛伊斯兰都讲过，就不在这里废话了（详情参见：ISIS们主张的泛伊斯兰能成功吗？| 循迹晓讲）。

◇ 1950年代一本埃及杂志上的选美场面

这其中，女权思想被伊斯兰学者们批判的尤为厉害。20世纪的女权思想根子在西方，这些学者们声称，女权思想也是西方思想的组成部分，既然西方思想是坏的，女权也必定是坏的。本来伊斯兰女性的地位也还说得过去，现在有了对西方的仇恨加持，女性的地位就急转直下。

于是我们看到，越是极端保守的伊斯兰势力执政的地方，就越是出现对女性的迫害。这原因说穿了也很简单，只有通过对女性的迫害，才能显示极端伊斯兰主义跟西方势不两立，在这个过程中，女性就成了牺牲品。

伊斯兰世界女性地位变成这样，大致的经过就是这些。这就是典型的“歪嘴和尚念错经”的故事。《古兰经》说不上对女性多友好，但绝对不是虐待女性。极端伊斯兰教后来演变成这个样子，女性受尽虐待，不是古兰经的错，而是宗教学者们出于各种各样的动机，解释成这样的。说到底，这还是讲经人的问题。

◇ 伊斯兰革命前，德黑兰的伊朗女性

◇ 革命后的伊朗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