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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我将旧日的那个我埋葬

小西cicero 小西漫谈 2024-07-12

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


各位好,昨天的文章,写了半天,审了半天,发出去三个小时就没了。

在得到删文通知那一刻,我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这是我最后一次写时评文章了——我知道以前说过好多次这话,我的知识星球的读者都为此打上赌了,赌我下一次忍不住破戒写时评是多久以后。

但有些无奈地告诉大家,这一次一定是真的,因为我要为我的身心健康考虑了。

上次丢号的打击,转眼也快一个月了,我刚从那个打击中恢复过来不多久的时间。这两天的稿子无论是历史还是时事,总算又有读者说“小西,这篇不错,看来你恢复了。”

然后,突然又来这么一下。

古希腊的神话里,被缚的普罗米修斯每天要在山崖上忍受老鹰啄食他的心肝脾肺,但由于普罗米修斯是神,死不了,所以第二天又能把这些脏器再长出来。但这也意味着这种刑罚对他来说趋近于永恒。

我总觉得希腊神话其实很有意思,写了很多暗喻人生徒劳的刑罚故事,比如普罗米修斯,比如西西弗斯。

写号以来,每次受打击的时候我都想起这个故事,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这身板扛得住多少次这样的啄食。但我知道,我写的文字,和我辛苦做的这些号,对我确实如心肝脾肺一样宝贵。冒着风险去写时事,对我个人来说,的确是一件划不来的事。经济损失什么的就不必说了,就冲每次删稿炸号当晚我都睡不好觉这事本身,它也不划算。

何况,就像朋友劝我的,别的东西,历史啥的我又不是不能写,无非涨粉慢一点而已。对于我这样一个苟全性命、不求闻达的人来说,这又有何干呢?

所以,告别时事吧,这一次是认真的。

当然,这两天的两篇文章,也不算白写,文章中引用的西奥多·罗斯福总统把香肠“掷出窗外”的例子,让我偶然结识了大学时代有耳闻过的一位前辈学长,他也是我们学校历史系出身,却通过在校期间关注食品安全问题,创办公益网站而知名。我在学校的时候就读过媒体对他的专访,也是因此才在毕业那年萌发了走出历史学的象牙塔,去新闻行业里找一份工作的想法。

和他简单聊了聊,得知他这些年也和我走了相似的路径和心路历程,看来人的际遇,真的不仅仅是个人的努力,也要考虑历史大势,大势面前,有的时候你的努力其实不值一提,你所能做的更多时候其实也只是顺势而为,先保证自己活下去,生存下去,才能做能做的思考,写能写的文字。

“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虽然和他是第一次聊天,但莫名地,我有这样的感慨。

我想起,自我毕业离校,居然已经整整过去12年了,12年前的我,走进新闻这个行当,固然有想要养家糊口的愿望,可也确实怀着那样一份梦想,觉得自己就是能“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的人,能用一篇报道、一篇评论,改变世道人心,推动我们的社会向更美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多年后的我,回首再看,却发现当初的少年心气还是把问题想简单了,中国的社会太过巨大,而我们的文化又是那样的,有些事情岂是你一篇文章所能改变或推动的呢?

我们这些文人,遇事触情,写些文字,所做的也无非就是自嗨而已,或者说得高情商一些,我们点起蜡烛,为的不是照亮黑夜,而只是为了自己周围那一小片地方的光亮。

可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一定要写新闻,做这样一个有些费力不讨好的行当呢?从满怀期望地做调查报道,到从报社辞职,只写写评论,到终于评论也心灰意懒地不愿再写,决定安心回归历史,去做风花雪月。这个人生的圆圈,我走了整整十二年。

梁任公说:十年饮冰,难凉热血。我终于发现这是一件多难的事情,一个人想要永远年轻、永远怀着为世界为公益工作的梦想,这是很难的,现实日复一日的打击中,会有某个时刻,让你突然大彻大悟,让你领悟“田园将芜胡不归”,让你放下家国情怀,尊重个体命运。这种顿悟依据不同的人悟性和轴劲儿的不同,是不同的。而对我而言,这次顿悟属于昨晚,属于我第N次看到“你好,根据相关法律法规……”的那一刻。

那一刻,我突然可以对自己说,很好,我终于放下了,从此之后,我终于可以丝滑地与平台一起共建绿色、安全、和谐的互联网空间。

十年饮冰,凉此热血。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从此之后,让我们就写一些好玩的历史与花边,我是一个对生活要求不高的人,还没丢的那些读者,估计也够养活我安稳快乐地活下去的了。提前谢谢我的这些读者了。

本来这篇文章过后,我应该请个长假,换换心情。不过至少一周的时间,我还走不了,因为受朋友所托,我开的工作室最近招了一些他的学生来做实习,同学们的实习还没期满,我这个领他们做的“老师”总不好先给自己放假走人。

这些实习的同学比我小个十二三岁左右,算来也是隔了一代人了。与他们的交往让我感受到一件事情,就是零零后这一代相比我们当年又活得更现实了一些。你别看我平素写文章,动不动就批评宏大叙事,主张关注个体命运。

但有的时候,我反过来想一想,“反对宏大叙事,关注个体命运”这个观点,本身是不是也是一种宏大叙事呢?

我是否是在批判我自己?

而如今帮我做工作的这些孩子,他们这一代人或许才是更为彻底的个体命运关心者。就业压力或者世界观使然,让他们不像我刚毕业那会儿一样有太多如今想来其实如“梦游”一样的想法,他们更现实,但我觉得这很好。

我愿意相信,那些更关注并愿意捍卫自身利益的年轻一代,会是我们未来的希望。

抑或者,其实像我这样当初就怀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想,为此理转文、文转新闻、新闻转自媒体、自媒体转闲唠嗑的无业游民的人,在我们那一代人当中,也是少数中的少数?

不管怎样,现实终归教育了我,人生快过去了三个甲子,我终于变得更成熟了一点,学会了先为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活下去再说。


所以说说我接下来一年要做的事情吧。

新开的公众号这边,有好的历史思考我就写点,没有我就写个日记或者干脆停更,以做我和老读者相识多年的纪念:

我有个知识星球,那是我和我的老读者最后的自留地,我会在那边坚持更新,也贴一些旧文新评,朋友们可以关注一下,这个售价很低,一年只要99元:

我和音频平台蜻蜓做的年费节目《小西漫谈》,之后还会坚持做下去,最近这一个月心情不太好,新的关于朝鲜半岛的观察录得不及时,大家见谅。遵循之后把文章写软的思路,以后这个栏目也会多做文化历史的相关作品,让我们一起多见证这个世界的美丽,忘却那些不能改变的烦恼:

点击图片即可试听

最后是我的视频号,接下来几个月,我为自己做了几次长途出行的规划,可能会边走边拍吧,这个不确定,大家关注一下就知道了:


总之接下来一年,我想过一种“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的清闲日子。

新读者,很抱歉刚刚相识,您就看不到我写时评了。

老朋友,为了交情,咱们别走散就好。

“岂有豪情似旧时,花开花落两由之”。决心过去的日子告一段落的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这首诗,如果说青春的意义在于一定要怀有改变世界的梦想,那么这一刻,我老了。我想“随波”,但无心“逐流”,顺应世道,但无心再去做一个弄潮儿。一切的一切,只为了自己和家人,能更平安幸福,至少宁静地生活下去。

《圣马太蒙召》,卡拉瓦乔,1600年

所以我以鲁迅先生的这首诗作为本文的结尾。昨夜,我将旧日的那个我埋葬,我想以这首诗,去为那个青春、不服软的灵魂悼亡:

岂有豪情似旧时,

花开花落两由之。

何期泪洒江南雨,

更为斯民哭健儿。

全文完

本文3000字,感谢读完,戒时评的第一天,愿新文章大家依然喜欢。新号不易,喜欢请三连,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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