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美开战后，11万日裔美国人遭到什么对待？| 循迹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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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讲：三喵先生

在很多人的印象里，美国在二战时期是自由正义的象征，打败了邪恶的法西斯政权。但其实，在二战时期，美国也有一段黑历史，那就是对日裔美国人的态度。

珍珠港事件爆发之后，美国民间展开了对日裔的疯狂排挤，而官方甚至把这些日裔都给关进集中营，一关好几年——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一个公文包引发的惨案。

◇ 一个公文包引发的惨案

1941年末，珍珠港事件爆发，当时日本有一架零式战斗机在空袭中受伤，在夏威夷附近的尼豪岛迫降。

飞行员西地开重德被原住民抓获，双方言语不通，讲了半天也不知道对方啥意思，于是原住民找来当地的日裔原田给飞行员当翻译，西地开一看同胞来了，立刻很有精神，对他们说自己刚刚炸了珍珠港，美国不堪一击，日军迟早会占领夏威夷和美国西部。所以，如果原田和岛上的其他日本人能帮他回到日本军队，功劳大大滴。

◇ 当事日本飞行员西地开重德

◇ 事发地尼豪岛在2007年的图像

◇ 西地开重德的零式战斗机涂装复原，BII-120，隶属空母飞龙舰战队

几个日裔还真被忽悠了。说干就干，他们准备先夺回西地开落在原住民手里的公文包，于是，几个日本人拿枪抓了好几个原住民，威胁他们交出公文包，不然死啦死啦地。

原住民哪儿干啊，趁着日本人不防备，拿着猎刀就把西地开割喉，那个翻译原田见状无望，开枪自杀。这事儿很快就闹大了，日裔美国人竟然想帮着日本飞行员回去，还想袭击别人，这是严重的不安定因素。

◇ 西地开重德的零式战斗机迫降后的残骸后来被岛民彻底烧毁

◇ “美利坚的反日爱国狂潮”

在当时的美国，日裔有12万多人，大部分住在西海岸，眼下美日交战，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跟日本军队里应外合，干一票大的？这太危险了。

这事情一扇乎，美国国内对日本人的态度急转直下，尤其是加州。当地的日裔律师、医生直接被吊销执照，加油站不肯把汽油卖给日裔侨民，送牛奶的工人拒绝给日裔侨民继续服务，甚至公共厕所也声称不接待日本鬼子。

◇ 都已经把日本人丑化至此，往后会怎么对待日裔，就不用废话了

当地的理发店窗子上挂了牌子公然写道：“日本鬼子来刮胡子，发生意外本店概不负责。”这种歧视很快变成了打砸抢，在新泽西州，一个白人农民雇佣了五个日裔美国人，当地的治保委员会知道这事儿，把这个农民的谷仓付之一炬，并威胁说如果继续雇用日本人的话，就把他最小的儿子杀掉。农民大兄弟是没地儿讲理，自认倒霉，他都这样，那些日裔就更惨了。

◇ 图为加利福利亚奥克兰市一个日裔美国人在自己的商店门口写着“我是美国人”，以避免可能的打砸抢，但这么做收效甚微

民意如此沸腾，而战况如此紧急，不对日本人做点啥是不行了，必须出重拳。

1942年2月19日，美国总统罗斯福下达了第9066号行政命令，授权美国陆军确定国内某些地区为“军事区域”，并可以对生活在军事区域的人加以任何必要的限制，甚至可以把他们排斥在军事区域之外。有了这命令，陆军把美国西部的几个州都划成了军事区域，在这里边驱赶日裔就成了合理合法的行为。

◇ 对日裔美国人的驱逐令

美国人对日裔的划分标准是很宽泛的，任何有超过十六分之一日本血统的人都符合条件，它意味着只要你有一位曾曾祖父母，或者外祖父母是日本人，你在当时就不受欢迎，政府想怎么摆弄你都可以。行政命令刚一下达，住在这里的日裔美国人收到通知，限他们48小时之内收拾好行李，彻底搬走。每个人只允许带一个包，且不能携带收音机或相机。然后，政府安排运输工具，把他们接走。

这么仓促地迁徙，日裔美国人损失惨重，他们价值7,000万美元的耕地和设备以及接近5亿美元的收入全被政府没收充公。储蓄、股票以及债券的损失更是无法计算。

◇ 集中营岁月

搬走了给他们接到哪儿去呢？美国政府把他们接到所谓的“临时集结地”，这种地方其实就是废弃的大牧场。

◇ 图注：美国在战时建立的日裔美国人集中营位置

有的人睡在马厩里，在日裔入住前一天马才给牵走，这味道简直就是对人的折磨。即使如此，有牲口圈去睡，也是很好的待遇了，相当一部分人就拿毯子旧衣服裹着，睡在泥地里，一下雨苦不堪言。

与此同时，美国政府用了几个月时间建立了10个大型集中营，他们在营地里给这些日裔搭建了板房，这里的条件并没有比牲口圈好到哪里去，有人回忆说，“那里到处都是粪便，尿和带有各种有害物质的稻草。环境太恶劣，太不卫生了。”

◇ 被赶到集中营的日裔移民

日裔美国人只能自己动手，打扫卫生，把这里变成能住人的地方。在营地内，分配给一个六口之家的住房只有30平方米，数个家庭共用一个洗衣间、一个餐厅和一个厕所。露天的淋浴间也是数个家庭共用的，瞭望塔上的哨兵可以清楚地看到在淋浴间里洗澡的人。

◇ 爱达荷州一个集中营里日裔合影

◇ 日裔在集中营里也不忘教育，这是集中营里学校的孩子合影

◇ 加利福利亚州曼赞纳日裔美国人排队领饭，饭菜有米饭、豆子、李子、面包

◇ 加利福利亚州图利湖日裔集中营远景

居住环境如此恶劣，是个人就想跑。美国人为了防止逃跑，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冻结日裔的银行存款，就算有人跑出去没被发现，没钱花还是走投无路。

更有甚者，不少被认为“可疑”的日裔居民，还遭到了“隔离审查”。有位叫金元的老人回忆说，她们一家被送到位于爱达荷州的拘留营中不久，父亲就被带走审查，与家人分离的时间长达3个多月。

◇  一群日裔美国人站在铁丝网后面，向离去的朋友挥手道别 

当然，最直接暴力的，那就是铁丝网岗哨机关枪，发现越狱的直接开枪射击。1943年4月，一名叫做若狭詹姆斯的日裔靠着集中营铁丝网遛狗，老人家60多岁了，早就认了命，根本没想逃，结果岗哨二话不说一枪把他打死，事后岗哨振振有词，说自己只是看这位想逃跑，警告性地开了枪，哪曾想子弹无眼，直接把人杀了呢？

◇ 若狭詹姆斯和他的狗，这位看上去相当人畜无害

◇ 若狭詹姆斯的葬礼

在集中营里，这种开枪射杀的日裔有好几个，而因为营地的卫生条件差，生病没地方看，死的人就更多了。一开始12万人给关进去，到1945年，各种原因下死掉的就一万多人。

◇ “历史问题不解决，怎么向前看”

等二战结束后，这些集中营没有必要存在，就全部被取消。

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就在战争进行的当口，已经有日裔对这种集中营制度发起了挑战，此人名叫是松丰三郎，他作为日裔美国人被关进集中营之后，曾经试图逃跑，但在美国政府严密的防范下还是被抓了回来。

此后，是松丰三郎越想越不对劲儿，美国宪法不是说人人自由么，我是美国人，你把我抓到集中营里关着是什么意思？于是，1944年，是松直接把美利坚合众国告上法庭，说这种集中营违宪。

这个案子引起了最高法院的亲自过问，当时的美国大法官投票，6:3，多数派的意见认为集中营并不违背宪法，只是战时的必要措施，就这么给结案了。

◇ 是松丰三郎的晚年照

结了案，不代表没有反思和追责。1945年，战争刚结束，耶鲁大学法学教授罗斯托发表文章他把这种日裔美国集中营形容为一大灾难，政府此举是对作为美国立国之本的自由精神“最沉重的打击”。

战争结束之后，日裔美国人在社会各个阶层日益活跃，他们没有忘记自己的历史，不断地向美国政府申诉冤屈。一开始，美国想的是赔款了事，1948年美国国会通过《美国日本人重新安置索赔法》，到1962年，国家付出的赔偿仅有3600万美元。到了80年代，日裔美国人抗争的更厉害，他们要的不只是钱，还有正式的道歉。

在巨大的压力下，1988年，时任美国总统里纳德·雷根宣布给予曾经被关在拘留营中且仍在世的日裔美国人每人两万美元的补偿，国家补偿加起来总共是13亿美元。而且，里根代表美国政府，就二战中日裔美国人的拘留营一事正式道歉，承认当时将日裔居民看成“外来的敌人”是出于战时的狂热和偏见。

2006年，时任美国总统小布什签署法案，拨款3800万美元，用于维护日裔美国人拘留营的旧址，并对当年那段历史进行研究，提醒人们反思，永远牢记历史教训。

◇ 1998年，美国总统克林顿授予是松丰三郎总统自由勋章。

在这样的反思当中，即使是过去联邦政府的决定，最高法院的判决，也都成了连篇累牍被攻击的对象。

在美国，最高法院的判决往往具有指导意义，但1944年的那个是松诉合众国案，却被纽约时报成为“延续至今的历史错误”，这个判决“为其声誉抹上了污点，也破坏了它理应坚持的宪法原则“，作者甚至直言不讳，说这是整个历史中最高法院作出的最可耻的判决之一。

而2009年之后，加州和弗吉尼亚州更是把是松丰三郎的生日设定为纪念日，以此纪念这位在战争中挑战合众国的民权斗士。

◇ 谷歌对是松丰三郎的纪念

回过头看，整个日裔美国人集中营的历史，充满了对日裔的财产掠夺，人身限制，这算是一段不折不扣的沉重黑历史，面对这些，美国在战后，从民间到政府，并没有逃避，而是勇敢面对，该赔钱赔钱，该道歉道歉，并且鼓励当事人的后代发出声音，设立遗址，纪念相关人物。

这样面对黑历史的态度，可谓是“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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