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专栏】Unicorn×韦修政 | 《十日谈》：“我想为她发声”

十日谈

梗概：

初三女孩李慧香被隔壁班的男孩何周周强奸，检察官兼二级心理咨询师吴静每日来给李慧香做心理疏导，李慧香慢慢走出心理阴影后，吴静搬出利害关系来劝说李慧香与男方和解，男方愿意出十万元作为赔偿，但李慧香没有答应。欠了一屁股赌债的爸爸也来劝她接受和解。

预告片：

导演简介：

韦修政，贵州民族大学2019届戏剧影视文学专业毕业生。目前正在准备考研。

2016年纪录短片《傩·传承》，获贵州民族大学文学院文艺作品创作大赛二等奖；

2017年实验短片《濒危物种寓言》，获钓鱼城国际新媒体艺术节学院奖；

2017年短片作业《妆言》入围金贝壳未来影像季；

2018年剧情短片《狗》入围第八届澳门国际微电影节；

2019年毕业作业《十日谈》入围第十七届北京（国际）大学生影像展。

今天我们请到了《十日谈》的导演韦修政来跟我们聊一个女孩的故事。“聊”只是踏出了第一步，只是语言上短暂的突破，但也正是这泛起涟漪的一步，才得以让我们面对问题、反思问题、解决问题。导演韦修政通过影像这一媒介，站在创作者的角度去思考，审视自己所处的位置，并试图克服性别视角展开一个女孩的经历，为其发声。

或许，他不仅是想为“她”发声，而是想为许许多多的“她们、他们、ta们”发声。

*U为Unicorn映象

 W为韦修政

U:当时为什么会想做这个片子？

W：主要是因为这个事件本身比较吸引我。事情发生之后，大家好像更多聚焦于道德和法律的讨论，但是这个女孩她自己的遭遇（心情）其实是被社会和家人忽视了。我觉得她自己肯定是有很多话想说，所以想通过这么一个短片把她的经历展现，让更多人看到。

U:按理讲创作是不分年龄、性别等因素的，不过由于一些原因，你是否觉得在创作的过程中需要克服一些男性视角？

W:说实话，我在写本子的时候就一直想要克服这个视角。但是由于筹备的仓促，所以片子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其中就有很多我自己作为男性所难以避免的视角问题，无论从我的角度出发，还是试图还原李慧香这个被害女孩形象的时候，可能都很难去像一位女导演那样思考。

因此在塑造人物形象的时候，我就尽量去搜索一些相似事件的受害女性自我陈述，通过查阅这些信息找到一些共通点，并努力共情。在片子的整体态度上，我主要想客观地呈现她被强奸之后社会和家人对她的反应，一定程度上避免过多男性视角的干预。

U:其实片子总体感觉还是克制的

W:对，但是我现在觉得还是不够。比如她在房间里吃苹果，讲述了妈妈在梦中带给她温暖这一段，我忍不住抒情了一下，感觉破坏了片子的整体性。

U:说到苹果，片子里有几处关于苹果的镜头，有袋装的苹果，被啃过的苹果，这是象征少女吃了伊甸园之果受到了惩罚吗？还是说有其他的暗喻？

W：苹果，我确实有点私人的暗喻在里面。一开始的时候，两位监制都觉得用苹果做暗喻有点幼稚，但我还是坚持留下来。我觉得如果是伊甸园之果，吃苹果应该是主动的，而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但是短片里的女孩是被人为引导去吃的苹果，所以我觉得更像是一种苦果。

U：引导的意思是，苹果是由吴姐和父亲买的，代表者女主日后的部分苦难也是由他们间接推动的？

W：吃苹果这个事，她其实是从被动变成了最后的主动，被迫做出了牺牲。苹果是一种被“装裱”过、牺牲个人的观念。为了表层的“和谐”，我们的体制，社会和家庭教育我们要牺牲。为了让外界看到我们是和谐的景象，有些事情就得自己吃掉这个苦果。但是在法治时代，这种人治的观念显然阻碍了社会发展。

U:明白了,但其实这种妥协经常发生，虽然不代表它是合理的

W：牺牲精神我觉得需要有，但是为了什么牺牲就很重要。

U:对。女主的牺牲其实是一种被迫的，为了家庭，为了和谐，为了道德，为了“意义”。

其实昨天我也有在跟朋友讨论“意义”的问题，与其说是对抗“意义是否重要”“道德是否存在”，其实我们对抗的是一种“必然的”强迫性

W：嗯，不过我想能让她真正妥协的可能不是那些宏观的意义，而是她的家庭，她的母亲。

U:所以给母亲治病是最后妥协的原因

W：我个人觉得是的。但是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可能算是最主要的吧。

U:母亲这块也很有意思。回到母亲经常会想到-母性的怀抱-安全的庇护港湾，但是很少会有人提到回到父亲的怀抱，弗洛姆认为母爱是无私的，而父爱是有条件的，“父亲的原则是：我爱你，因为你符合我的要求，因为你履行你的职责，因为你同我相像。”你如何看待影片里这种父母的爱的对比？

W：母亲的爱可以是无私的，这种爱可以跨越各种观念，逻辑，体制等。而父亲呢，首先缺少母亲与子女之间最初始 的“疼痛”，而且父亲的爱会经过考量，但是这些考量并不一定等同于条件，他也是充满爱的，只是方式上会与母亲有所不同。很难说短片里的父亲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因为他其实也被社会压制，劝女儿接受十万元和解费这个事其实他也吃了“苹果”。

就这件事而言，如果是母亲，她也许根本不会顾虑对方给多少钱，或者为了整体社会的“和谐”意义等，她可能更关心如何保护女儿，如何深究施害者的责任。而父亲最后的出现，很明显有着谈判的嫌疑，所以片子本身的重点我放在了被“社会意义”压制的底层女性上，法律的缺席让她们失去了仅存的稻草。

U：所以男生没有被判刑，你认为是一种法律的缺失吗？

W：真实事件其实比短片里的故事更荒谬。这个事件还涉及到一个近期的未成年犯罪问题。

这两年有很多未成年杀母，强奸的问题暴露（当然也有媒体的缘故），但由于不到我们法律法定的年龄段，所以他们可能没有得到应有的惩戒和教育。我们的未成年法里规定的负刑事责任年龄段相对其他一些欧美国家要高，但其实心智成熟的速度在逐步变快，很多人会钻了这个空子。这样出事的时候，我们的社会感觉是会措手不及的。

U:所以我们应当参考心理年龄...？我觉得这个问题真的很复杂，好像（目前）也没什么解决办法。因为心理年龄跟社会因素密不可分，这些问题都跟环境有关。

W：能参考心理年龄当然好，但是也很难有一个标准吧。当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时，法律制度的保障可以保护弱势群体，同时也可以震慑无知者。

U:同时要提高教化

W:对！教育才是根治之法。

U:回到影片，女主角最后为何要剃秃头发？是一种情绪的发泄，还是全新的自我，亦或是对于女性身份的厌恶与抛弃？

W:最开始你提出来的这几个点，我都考虑过，而且观众都可以这样理解。但我的理解是一种反抗，李慧香其实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她面对着的是一个她无法扭转的大环境，何况她深爱自己的母亲，所以她选择行为上的牺牲，但在精神上她是一种觉醒和反抗。

以后她也许会是一个女性组织的成员，致力于维护女性权利；也可能去研读法律，更好的保护女性等。所以其实是一个独立女性的诞生。本来一开始是准备给她剃光的，但是水果刀很难达到剃光的效果，逻辑不通。但女演员一直坚持要剃光，拍下来也没剃，拍完她自己剃去了。

U:这个女演员很有想法啊。

U:其实，能“看到一个创作者的反思”不是站在既得利益者，或者是单纯站在男性的角度去反思,我觉得这个很好。

W:是的，我们需要更多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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