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吉林加油”看地名“吉林”歧义产生的原因

从“吉林加油”

看地名“吉林”歧义

产生的原因 ❂

吉林大学文学院 刘艳茹

做梦也没想到，2022年3月初，“吉林”一词突然冲上热搜，成为全国新冠肺炎疫情的重灾区。吉林省长春市和吉林市成为重中之重。这次疫情牵动了全国人民的心，纷纷喊出了“吉林加油”的口号。这次疫情，不仅把吉林省推到了前台，也把积攒多年的对吉林省和吉林市理解上的混淆摆在了大众的面前。“吉林”一词到底指的是吉林省，还是吉林市，成为很多人疑惑的问题。如一些媒体上的句子：

1.“吉林疫情走到了最吃劲儿的阶段。”

2.“吉林疫情给百姓带来了很大的灾难。”

3.“连日来，吉林疫情形势严峻，......”

4.“吉林新增确诊病例......”

这样的语句，往往会让人疑惑其中的“吉林”指的是“吉林省”还是“吉林市”。

左：蓝色区域是吉林省

右：长春的右侧是吉林市

目前“吉林市”是全国唯一一个与省同名的地级市。其实对“吉林省”和“吉林市”的混淆认识不止于今天。如有人只知道存在吉林省，不知道存在吉林市；有人在寄信的时候会写错地址；吉林大学在长春市，早些年吉林大学的学生报到的时候会跑到吉林市。

从语言学的角度看，人们对吉林省和吉林市指称关系的混淆涉及到行政区划名称命名的特点以及语言使用的问题。

地名是专有名词中的一个小类，地名的作用主要是用来标记空间中的一个区域或一个点。一般来说，汉语地名的命名方式不完全是单纯的符号化结果，很多地名都有理据可查，

有的是源于方位，如“西湖”“湖南”；

有的是源于地形、地貌，如：“张家口”“骆驼峰”；

有的是源于历史文化传说，如“公主岭”“高碑店”等。

吉林一词来源于满语，意思是“沿松花江的城市”。康熙年间，在今吉林市地域建立了吉林将军驻地，当时叫做“吉林乌拉”，“吉林”是“沿”的意思，“乌拉”是“江”的意思。“吉林”的名字由此而来。

在地名中，有一个特殊的类别是行政区划名称，行政区划是国家为了行政管理按照层级对疆域内的领土进行的分级分区域划分，我国目前的行政区划大体分为以下三级：

第一级行政区划是省（自治区）

第二级行政区划是市（县）

第三级行政区划是乡镇。

在行政区划的命名上，按照行政区划的级别，会在地名的后面加上所属级别的行政区划的名字，如XX省，XX市，XX县，XX乡，XX村。目前的研究中，学者们倾向于把行政区划名称中的前一部分（XX）称为专名，把“省”“市”“县”“乡”“村”称为通名。我们暂且吸收这个叫法。通过以上对地名的分析，可见“吉林省”和“吉林市”是指称两个不同行政区划的名称，“吉林省”专指中国北方的一个省，“吉林市”专指位于松花江畔的一个城市。

其实，在官方文件、正式的报道中不会出现吉林省和吉林市混淆的情况。如：

5.吉林省长春市91个地区调整为中风险地区（中国经济网/ 3月20日）

6.3月20日上午，吉林省政府召开第41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介绍疫情防控工作最新进展。（央视新闻客户端/ 3月20日）

7.吉林市明天起实施4天全域静态管理。（澎湃新闻/ 3月20日）

8.吉林市疫情仍处于严峻的上升事态。（吉视守望都市/ 3月20日）

在具体的语境中，这种混淆也不会出现，如：

9.吉林新增本土1191例，其中长春市833例，吉林市327例。（人民日报微博/3月20日）

10.吉林松原硬核防控，超硬核大白，一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胡桃夹子三百里微博/ 3月20日）

句9和句10，“吉林”虽然没有标出是“吉林省”还是“吉林市”，但是根据后面的语境，可以很容易判断出两句中的“吉林”指的都是“吉林省”。

在日常交际中，可以根据说话者所处的地域来判断其所说的“吉林”指的是省还是市，如一个人身处吉林省，说“我去吉林了。”这个“吉林”指的是吉林市。如果一个人身处吉林省外，说“我去吉林了。”这句话就会有歧义，不好判断他说的是吉林省还是吉林市。

结合这次疫情，我们对公众在理解“吉林”这一地名上的混淆分析为以下几个原因：

地名缩略的双音化趋势。现代汉语在词语运用上趋于双音化的特点，如，古代汉语中的“窗”，现代称为“窗户”，古代汉语中的“子”，现代汉语中称为“儿子”，在现代汉语词汇中，双音节词占有70%以上。即使是固定短语，在使用中往往也缩略为双音词，如“北京大学”称为“北大”，“吉林大学”称为“吉大”，“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称为“清北”。行政区划在称名中同样具有双音化的趋势，一个行政区划名称，如果其专名是双音节的，在称名的时候，往往可以省略后面的通名，如“浙江省”可以称为“浙江”，“广东省”可以称为“广东”，“上海市”可以称为“上海”，“长白县”可以称为“长白”。同理，“吉林省”可以称为“吉林”，“吉林市”也可以称为“吉林”，这样的称名方式使得某些时候公众在理解上会出现困惑，“吉林”到底指的是一个省，还是一个市。

事件主体相继凸显与平行凸显的冲突。此次疫情受到广泛关注首先从吉林市开始，3月4日，吉林市相继有确诊病例出现，而且每日都有新增病例，特别是吉林农业科技学院的疫情使人们把视线集中在了吉林市的疫情防控活动，社会各界对吉林市伸出了援手，喊出了“吉林加油”的口号。全国政协委员朱世增先生发表了《请对疫情肆虐中的吉林市施以援手》一文，公众把当时的疫情定位在吉林市，吉林市是事件的凸显者。随后，长春市出现确诊病例激增的情况，3月11日长春市封城，整个吉林省，除了长春市和吉林市成为疫情的重灾区，其他地区也出现了零星病例，这时候，整个吉林省成为疫情的风暴中心，吉林省成为事件的凸显者。吉林市和吉林省作为事件的主体从相继凸显到平行凸显。由于很多人对吉林省和吉林市的了解不多，就出现了对“吉林”的歧义性理解。

心理预期中地名指称的单一性与缩略后地名双指性的冲突。从类属上看，作为行政区划名称的“吉林省”和“吉林市”属于专有名词的范畴。专有名词是具有单一指称功能的符号，和普通名词有很大的不同。弥尔认为专有名词是通过命名活动而获得的，是被命名对象的标记，一般来说，专有名词不表示被命名事物的内在属性，只有外延，没有内涵。专有名词的标记性和指称性功能大于它自身表示的意义。如“鲁迅”，专指我国现代文坛上的一位著名的作家。“张三”，专指某一个名字为张三的人。“吉林省”和“吉林市”作为专有名词，也具有单指性：

“吉林省”专指这一区域：

“位于中华人民共和国东北地区的中部，地处北温带，在东经121°～131°、北纬41°～46°之间。全境东西长650公里，南北宽300公里，总面积18.74万平方公里，占全国总面积的2%。”（百度百科）

吉林市专指这一区域：

“吉林市位于吉林省中部，东北腹地长白山脉，长白山向松嫩平原过渡地带的松花江畔，地理位置介于东经125°40′～127°56′，北纬42°31′～44°40′。”（百度百科）

然而，由于地名缩略原理的支配，“吉林省”和“吉林市”在特定语境中都可以简称“吉林”。缩略后的“吉林”在没有特定语境的支撑下就具有双指功能，既可以指称吉林省，也可以指称吉林市。这就给公众的理解造成了歧义。

由此，给我们提出了一个问题，行政区划命名中如何把握恰当的规则。由于汉语双音化的特点，表示行政级别的通名如“省”“市”“县”等可以省略，如果表示不同级别行政区划的两个名称在专名上一致，就产生了行政区划的上下位关系与地名缩略后的伪同一关系的矛盾。

我国地名丰富复杂，专名相同的地方还有很多。但是吉林市是吉林省的一个重要城市，有着悠久的历史、独特的文化和美丽的自然景观，其凸显性要远远高于其他类似的情况，所以人们对“吉林”存在长期的纠结理解。

参考文献：

1.百度搜索

2.陈嘉映.语言哲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3.牛汝辰等.中华命名观视野下的政区命名对策研究.测绘科学.201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