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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重小住 ‖ 我们用接过吻的嘴吵架 ‖ 人间有诗

鲁稚 人间wz 2023-01-02



本期作者:山重小住,女,居贵州。


本期特约编辑:默问




我的好朋友中,山重小住是非常有趣又幽默的。她的诗淡雅如菊看似不用力,却耐得回味,力道在其中。她的笔下有一座大植物园生灵们有的鲜活旺盛,有的虽然枯败,也会生出绿芽。山重小住是智慧的金牛座。有一次我告诉她,你要好好写,金牛座出大诗人。 


——默问





◎ 母亲节

 

买早餐途中
碰到婆婆背着一背篼菜
她说儿子要请客
我吃力地把背篼从她背上拿下来
她取出顺便给我买的那一份
我又吃力地把背篼给她背回背上
她背着鸡,鸭,鱼,猪肉,牛肉
虾和葱,姜,蔬菜
背和手指弯曲成七十岁的弧度
从马路中间走过
 
 
 
  

◎ 我们用接过吻的嘴吵架


 
两片叶子从树上掉落
它们挨得那么近
像一张嘴对另一张嘴承诺
像一张嘴堵上另一张嘴
 
我想爱情最初的样子
也应该是这种颜色
 
而事实上,它更像两条鱼
甜言蜜语一出口就成了泡泡
尾巴不经意就煽动着彼此
 
风吹草动时
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 多重身份

 

一个女人,成为妈妈
远远不够,她还得
成为美食家
成为时尚代言人
成为家政服务员
成为废弃物回收站
成为情绪处理场
成为老师
成为医生
成为爸爸
她的手也不能
完全伸直
手心紧紧攥住
生活的绳索
手背不由自主
握成拳头
 
 
 
 

◎ 集市

       
 
我爱上了集市
爱上了集市上还沾有露珠的
四季豆,辣椒和番茄
赶集天
我会转到集市上
把需要和不需要的蔬菜
塞满冰箱。尽管有些蔬菜
在下一次赶集之前已经变质,腐烂
 
乡下人的眼神
在说出价格后变得迫切而忐忑
我不讨价还价,也不挑捡
 
在集市
我像一个有钱人
  
 


 
 

◎ 葱兰开了九朵

 

怎么拍
都只有八朵
有一朵
在一片叶子后面
所以我说九朵
你并不相信
所以我说九感
你并不相信
一条鱼从鳞次栉比的
城市中穿过
你看不见
我也看不见
 
 
 
 

◎ 酢浆草

 

在正午的阳光中开放
没有太阳,就等
第二天正午的太阳
如果雨季。如果
雨季漫长
就一直闭着
有一些刚刚开过就谢了
有一些还没开过就谢了




 

◎ 花非花,叶非叶

 

三角梅的新芽和蓓蕾
很相似
都是嫩嫩的绛紫


叶子刚长出来的时候
以为是花
花刚冒出来的时候
以为是叶子
 
叶子长成叶子,很快
花开成花,很慢
 
花开成花的过程
也是我自己对自己
肯定又肯定
否定又否定的过程
 
 
 
 

◎ 在车站

 

知道下雨,是屋顶传来嘭嘭嘭的雨声
母亲打来电话
我告诉她车票买到了
她放心的同时,在电话那头计算等车时间
我说孩子在写作业,我在看雨
她愉快地挂断电话
 
嗯,她总是愉快地挂断电话
 
 
 



  

◎ 清明草


 
雨后
它们挤满三月迷蒙的旷野
灰白的叶,灰白的茎,黄色小花
采下最细嫩部分
做成清明粑
那是世间最美好的食物
但我不会做。每当看到
大片大片的清明草老在路边
我都不敢摘
也不敢把它们比做烟或灰烬
 
 
 
 

◎ 我们的秘密花园

 

所谓遇,就是繁花过后
在山之一隅,状如瀑布的斜坡上
布满了红的,黄的,紫的,白的
紫云英,三叶草,毛茛,婆婆纳
牛羊在其间,只是逗点
我在其间,是感叹号
卧,是与大地最接近的关键词
忘记了空山。柴门。暮之将近
忘记了归
 
 
 
 

◎ 蘑菇



小一点的藏在草丛里
大一些的就推开草丛
倚在门外
等着我们采摘
我们躬身曲体
也是一朵朵
行走的蘑菇
等待时光采摘
 
 
 

◎ 我喜欢的就是我的

 

王小美在朋友圈
看到一筐婆婆纳
说是语的
王小美在围墙外
看到一朵婆婆纳
说是语的
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懂
是多么美好
简单成为简单的逻辑
是多么美好
我喜欢的长空
就是我的
我喜欢的江河
就是我的
 
(语,山重小住微信名)
 
 


 
 

◎ 一只山羊在认真咀嚼

 

如果有一撮青草
羊会一整天呆在一个地方
我们看到的这只羊
脚下只有翻耕的黄土
一步远的地方才有油菜花
早上去的时候它就站在那里
傍晚回来时还在
前脚搭在一块小石头上
眼睛望着前方。嘴在咀嚼
风吹动它的胡子它一动不动
我们路过它的身旁它一动不动
 
 
 

◎ 晚餐,学做一道菜

 

西兰花焯水
木耳焯水
胡萝卜焯水
辣椒。生抽。蒜泥。醋
蜂蜜。红酒。香草。火龙果
应该还忘记了什么
或许很重要
或许无关紧要
 
 
 

◎ 时常想起那一幕

 

双手着地
两腿从身后弯曲
架到脖子上
小女孩七八岁
娴熟的把腿绕上,绕下
黑黢黢的眼神,扫向人群
看表演的人不多
我站在远处
有许多妈妈
也在远处
到处寻找
丢失的孩子
 
 
 
 

◎ 梦花

 

八月份就开始
孕育蓓蕾
临近春天
才在掉光了树叶的树枝上
绽放出花朵
花朵们都把头
朝向地面
蜜蜂吮吸它的花蕊
必须背朝下,面朝上
我给它们拍照
必须蹲下身子
仰着头
 
 
 



 

◎ 千里光

 

灌木丛上
一簇簇小花
是模糊了的黑白照片
 
 
 

◎ 冷风吹

 

河水干涸了
露出白色的石头
白鹭们站在石头上
缩成一团
它们为什么倾巢而出
像我一样裹紧身体
它们和石头太像了
远远望去
整个河床都是石头
当白鹭轻轻啄动脚下
空无一物的沙粒
就露出了白色羽毛
而石头没有
 
 
 
 

◎ 好好爱自己

 

在虚拟的空荡荡的房间
我们谈论越来越忧郁的人生
谈论疾病。死亡
谈论子女和父母
男人爱男人。女人爱女人
这些,已不是不可触摸的事
一个人离开一群人
进入幽深的黑夜
是忐忑的,孤独的
烟有着和酒一样的辛辣和苦涩
你说好好爱自己吧
你说好好爱自己
你说等别人来爱
太迟了
 
 
 

◎ 坠落

 

那是一道悬崖
老鹰知道
老鹰把小鹰推下悬崖
母亲知道。她挡在我面前
我推开母亲
自己跳下悬崖
小鹰飞了起来
我仍在下坠
芦花也在下坠
满天的芦花啊
都坠得比我慢
   
 


 

 

人间有诗


主编 | 鲁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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