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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人的诗生活 || 请把我带到一个美丽的地方去（20首）

于斯 人间wz 2023-01-02




诗人于斯，1964年生于湖北，某军事院校毕业后赴西藏军区任职。1983年起在《飞天_大学生诗苑》《诗刊》《星星》《口红主义》《磨铁读诗会》《北京评论》《英雄与美人》《兰花花爱芨芨草》等平台发表诗作。1990年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诗集《冈仁布钦及其它》，1992年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诗集《降临》。另有长中短篇小说散见于《小说选刊》《作家》《花城》等。多次获奖。中国作协会员，西藏作协前副主席。现居成都。






艾丽丝独自漫游贵州

 
常看新闻报道
女子被贩卖到贵州山村
其中有个女大学生，曹小琴
被卖给兄弟两人
生下两个孩子
她被营救小组从铁链上解下时
已经痴呆
 
艾丽丝，法国女子
好几个月独自漫游贵州
有一天在大山深处等车
等了好久
看见一辆路过的拖拉机
这法国妞要求搭车
司机问她去哪里
她用夹生的汉语说
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去哪里
请把我带到一个美丽的地方去
 
她的结局：请勾选
1，被司机囚禁，偷偷逃走
2，被司机囚禁，强暴，爱上了司机
3. 被司机囚禁，感动了司机，司机送走了她
4，被司机卖掉，多次转卖，后被营救
5，被司机强暴，反抗至死，被抛尸山洞
6，被司机送到机场，平安回到巴黎
7，漫游到你所在的城市
跟你或你的朋友好上了
8，…………（请自行补充） 
 




大山深处的刘婆婆过世以后

 
我家的保姆来自大山深处
她告诉我
老家有个姓刘的婆婆死了
儿子把她背到
盘山公路拐弯处
司机不易看见的地方
儿子藏起来耐心等待
一次交通事故
 


大山深处砍柴的母女俩

 
保姆对我妻子说
她跟她妈去老家山上
砍柴，如果四周无人
她们就会脱光衣服
等砍够了柴
再把衣服穿好
遮住身上
被荆棘枝条
划出的一道道血痕 
 




姑姑站在街头

 
我姑姑四岁那年
她妈妈把她带到集市上
给她买了个饼子
对她说
站在这儿，别乱跑
就这样把她扔了
 


猫粮

 
陈婆婆去女儿家住几天
她反对专门给猫买东西吃
“猫吃点剩饭就可以了”
她打开一听猫粮罐头
鸡肉鸡肝打碎后加维生素
她吃了几口
没油没盐的
她拌了些辣椒酱吃完了

 
 

陈婆婆爱看电视里的大人物

 
香港回归交接的那一天
下着大雨
电视里播放了彭定康总督的
告别演说，还有他
在雨中撤离总督府的孤单身影
陈婆婆抹着泪说
“他今晚上睡在哪里哟？”
 
有一次看网上直播
日本新任首相
接受国会质询
这个逼问菅首相几句
那个逼问菅首相几句
陈婆婆不停叹气
最后说：“要是我都不敢上班了“ 
 




王小柔跟猩猩聊天

 
王小柔来到动物园
隔着玻璃
让一只正在吃香蕉的猩猩
看她手机里的视频
那是在非洲丛林中摄制的
猩猩生活纪录片
动物园的猩猩看着看着
停止吃香蕉
越看越凑近
扁鼻子压在玻璃上
不时跟她比划
王小柔觉得它在说
“我的家乡真是那样吗？”
“这里太小了！“
“我们经常饿肚子”
“伙伴们都抑郁了”
王小柔听着很难过
一出动物园就抑郁了
 
 

黑瞳陪父母看春晚

 
黑瞳很多年
不看春晚
她看了难受
她父母爱看
她认为春晚
成了父母那一辈
过年的仪式
今年她回家过年
陪父母一起看春晚
觉得挺温馨的
我请她分享几个
有意思的节目
她说也不值得一个人
特地去看 
 



 

表嫂的誓言

 
表嫂的同事说
钱存银行跑不过通胀
让表嫂投资养狗
狗市下滑，亏了八万
跟表嫂一起长大的
闺蜜，又借走了表嫂
四十多万
差不多是她所有的积蓄
投资房地产项目
说有高利息
项目老板却卷款消失了
闺蜜没钱还账
表嫂当着我的面发誓
再也不跟聪明人打交道
只跟二百五来往
我的脸一下子就热了
 
 
 

楼顶种菜的女人

 
泥土是从河边挖来的
肥料是她拾的狗粪
装进泡沫箱子里
在楼顶一角摆整齐
蔬菜都长得挺精神
她喜欢植物生长
带来的那种欣喜
成都冬天太阳少
她喜欢陪着她种的菜
晒太阳，刷朋友圈
吐槽老家撂荒的土地
 
 

卖菜的姑娘

 
她摊上的菜分门别类
摘掉烂叶子
码得整整齐齐的
她会记得给我的莴笋削皮
她会多送你几棵小葱
她过称动作麻利
却又气定神闲
每次一见到我
她都笑着露出白齿
“大哥大哥”亲热地叫着
有时候她家的菜
没别人的新鲜
我还是买她家的
 




眉山陪护

 
病房陪护是眉山人
苏东坡同乡
我请他用正宗眉山话
念一念《念奴娇-赤壁怀古》
他说，我初中没毕业
我说，我写在纸上
你照着念可以不
他摇头，还是不肯满足我
我说，有一天
我昏睡成植物人
你念给我听可以不
他说旁边没别人的时候，可以
 

  

夏日傍晚天坛公园松树下的禅师

 
松树下一位学员对刘阿姨说
禅师在另一棵松树下
很好找
最大最老那棵
 
天坛公园有六万棵松树
禅师坐在一棵千年老松下面
傍晚红光里
显得特精神
 
禅师教导说
被烈日晒了一天的松树
会释放出一种芳香的精油分子
消炎、醒脑、提高免疫力、提神
利尿、除汗臭、滋阴、壮阳、长寿
 
刘阿姨沐浴在松油气味里
深呼吸了几分钟
然后把学费交给了禅师 
 




小岛美奈决定安乐死

 
2018年11月
小岛美奈离开日本去瑞士
死亡在那里等着她
她从小父母离异
跟着两个姐姐长大
韩国首尔大学毕业后
回日本当韩语翻译
她单身过了四十岁生日
打算收养一名孤儿
却得知患有多系统萎缩症
 
开始双腿不能站立
她勇敢地锻炼自己
当她逐渐习惯没有双腿时
双手不听使唤
说话也变得困难
她只能靠呼吸机和胃管维生
换一块尿布
都需要别人照顾
每天醒来，盯着天花板
等着时间慢慢流逝
 
疾病让她产生抛弃身体的愿望
但自杀无法成功
姐姐终于同意
她安乐死的要求
在给瑞士安乐死组织的邮件里
小岛美奈说
“我想在依然保有自我的情况下
接受死亡”
她从瑞士机构得到了想要的礼物
三姐妹挑了一家餐厅
吃了最后一顿晚餐
她们说好要笑着面对
最终却泣不成声
 
工作人员将输液管开关
交给了小岛美奈
她亲手摁下开关
4分钟后，她永远闭上了眼睛
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是对两个姐姐说：谢谢



纪念日本曹洞宗僧人良宽

 
夏天的夜晚
良宽赤条条睡着了
小偷光顾他的草庵
没发现啥值钱的东西
偷走了他唯一一套衣服
良宽醒来
写下一句诗
“小偷把窗边的月光留给了我”





贺中的酒色人生

在我的诗人朋友中
贺中是最能喝酒操X的猛汉
可以从傍晚干到早上
高兴的话
再从早上干到傍晚
他的梦想是永醉欢场
不要醒来

通常他说早上好的时候
太阳快要落下去了
有一次不到中午
他出现在微信群里
画家常岩惊叹
“你今天的早上
比往常的早上早很多哦”
他哈哈大笑
“昨天醉得早”

奇怪的是他每天的阅读量
很大，不知道哪来的时间

大多数白天让他厌烦
女人们从夜色中钻出来
来到酒桌上
每天至少有八个女人爱他
有些从他兜里掏钱
有些把钱塞他兜里
但都真心爱着他

我们差不多25年没见过面
预计四月份在成都碰头
他说，兄弟相见，分外眼红
我眼红也没用
看他喝酒操X，只能翻白眼
医生说我必须戒酒戒女人
 

 


在于坚家吃面

 
我以前也断断续续
写过口语诗
但主要不是这个
也说不好主要是哪个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直到都不好使了
才决定主攻口语诗
写了十几首
好像还可以
不禁想起1987年夏天
我和简宁去于坚家拜访
在昆明一间平房堂屋里
三个人坐下交谈
于坚母亲走过来说
“莫走啦，留在家吃面条噻”
我和简宁谢了她
继续漫不经心
听于坚大谈口语诗
当时我没意识到自己
见到的是一代宗师
这次幸运会面的收获
是一碗鸡汤面条
 


洋滔老师

 
现在我也到了
喜欢啃食往事的年龄
当年我在喜马拉雅山沟里
疯狂写诗投稿
希望诗把我带到城里去
洋滔老师创办的《拉萨河》
刊登了我几十首诗
多次邀我到拉萨参加笔会
给了我极大鼓励
每次我千里风尘跑到拉萨
第一站总是去洋滔老师那间
铁皮屋顶下温暖的小平房
冬天围着排烟管很长的煤炉
谈诗，下围棋
跟他家人一起吃饭
 
后来我调到了军区创作室
转业到成都，又漂到北京
城市生活使我饱受挫折
没写出牛逼的诗
不好意思经常跟他联系
但他从不责怪我
每次联系都叫我的旧名
像过去一样亲切

 



老于租住在杜甫草堂隔壁

 
秋风卷走屋顶的茅草时
杜甫四十九岁
老于漂泊到成都时五十六岁
在草堂隔壁租了一间房子
看到博物馆告示说要招义工
给茅屋换茅草
老于报了名


 

孟浩然去朋友家过年

 
他俩曾在鹿门山
一起隐居苦读
张子容考上了进士
孟浩然没有
张子容任职乐城
孟浩然四处漂泊
这一年张子容写信
邀孟浩然到乐城过年
孟浩然答应了
张子容出城去70里外的
上浦馆迎候他
陪他游览当地名胜
除夕，张府高烧画烛
宴席上传递着柏叶酒
当地名士行令
还请了著名歌手卢女
唱《梅花曲》
孟浩然写诗说他很快乐
不知不觉除夕就过去了
张子容也写诗纪念
2021年我独自在成都过年
为他俩写了一篇赏析文章
还有这首诗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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